文|乔栋
新年新气象,而我的新年却有点新情况。
逆行从去年开始,逆行成了一个热门词,且带上了英雄色彩。而我这回虽然有点逆行的意思,但与英雄无关,反倒有点狗熊的悲催。头疼,偏头痛。原来就有的,应该是老毛病了。以前忍忍就过去了。这回干急过不去。家里暖气也在十八度以上,应该达到了不冷的标准。但我左边头疼得似乎要爆炸,就找来棉帽子箍在头上。暖气房里戴个棉帽子,自己都觉得滑稽,但一戴上,不知是心理作用,还是真的有效,头疼似乎能轻一点。同时服用丹参滴丸,晚上用药水泡脚。这也是我以往的应对措施。我这人有个毛病,医院,也不爱吃药打针。有啥不舒服,查一下百度,对照着应对一下,比如注意饮食,锻炼,做保健操,扛着,抗着,一般也就过去了。除非病把我放倒。人常说的,医院法院,去了也别说再见。也许这话刻在骨子里了,就是不想近距离、零距离接触医护人员,哪怕在心里依然尊为白衣天使。隔屏观望,远距离观赏,往往会被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这回头疼也是一阵一阵,时轻时重。那几天雾霾重,还以为吸多了什么颗粒物,把头上血管哪儿堵塞了?敲打,按揉,以期敲头震粒,消除头疼,但一会儿疼,一会儿又不疼了。到底是我敲头震粒的措施取得了成效,还是作疼的家伙自己累了,要歇会儿,只有天知道。
最后还是一个细节,让我下了决心。那天我倒了一杯水,用右手端的时候,突然无名指钻心地疼了一下,差点摔了水杯。从那以后,仿佛无名指哪儿都有他,干啥都碍事。动不动就钻心地疼一下。而且伸屈困难,伸开不易屈,屈下不易伸,很是僵硬。百度上一查,有一条说是中风的前兆,就有点小紧张。
但随着东北、河北等地的新冠病*偷袭,全国疫情防控形势越来越紧张。小区、超市、集贸市场检查,登记,测温,越来越严格,医院作为专业单位,病人集中,人流复杂,更是高风险之地,还是离远点好。一犹豫,两纠结,几天又过去了。但头疼还在继续,手指依然僵硬,思想又有了新的变化。这回是反向思维。觉得正因为疫情形势紧张,医院防控更加严密,医院这些人流密集的地方唯恐避之不及,说不定反倒会成为相对安全之地。医院也有分区,设有专门的发烧门诊。加之最近老娘在大姐那儿,孙子在他父母那儿,没有老小可以照顾操心的,腾出这段时间,去医院检查,治病,调养,一并进行,权当住院防疫,何不快哉。何况,自己糖尿病十多年,还医院,一直有人建议做一次系统检查,却一直拖着没有落实。于是便有了如此逆行之举。
病友果然不出所料,病房近乎单间。
偌大个病房,算上加床共有六个床位,而我是第二个病人。
唯一的一个同室病友住在门口第一个床上。他是凤翔人,已经住了一个星期,血糖还是很不稳定。最高时二十五以上,最低时三点几。挂着个尿袋,老婆忙前忙后地伺候着。他整天躺在床上昏昏沉沉,醒来以后不时呵斥老婆。老婆急了,也呛他几句。我就劝几句,说人病了,心情不好,多理解。都少说几句。说起孩子,她说老大是个女子,嫁出去的女,泼出去的水,一点也指望不上。儿子到现在还没找下对象,结不了婚。任务没完成,把人能愁死。我说你们年轻着哩,不急。他说都六十多了,还年轻啥哩。一问,她老公比我还大两岁,我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。看来,人不可貌相,单从头发的黑白看不清年龄。
第二天,住进来一个年龄更大的病人。据说高龄八十四了,有原发性肝病,脸色蜡*。他是东北人,只有一个儿子,在西安。他平时一个人独居,前几天才住进宝鸡一家养老院。这次发病,还是养老院叫送来的。司机安顿老人住下,医院。护士拿了缴费单给老人,让他放好,出院结账时要用到。老人从衣兜里掏出一踏新灿灿的百元大钞,要和缴费单放一起。护士看见,说你身上装这么多钱不安全,医院算了。老人不接话,却让临床的病人老婆帮他装在衣兜里。一会儿,几个医护人员来问老人情况,让他联系家人,把户口本,身份证这些证件拿来,办一下医保手续。老人说,不用报销,他自费。护士说有医保*策,能报一点是一点么。你现在这状况,一天千把块钱,往后说不定要万数上说话哩,还是办个医保手续好。第三天,儿子从西安赶来,安顿了一下,下午就走了。老人的儿子也有了孙子,自己也进入老年队列,看来也是身不由己。好在,医院看老人这么大年龄没人照顾,当天就联系了护工中心,帮着请了一个护工专职护理,每天元。老人的境况,一下子让我想到我们自己不久的将来,很是有些茫然,伤感。
两个病友带出的农村男娃婚姻问题,城乡养老问题,整个社会的老龄化问题,就像病*一样在社会上游走,蔓延,侵蚀着一个个家庭的机体,成了一种特殊的社会疫情,也需要防控,抗击。需要我们全社会共同努力,该干啥干啥,就像打造一个没有病*、健壮祥和的美好家园一样,建设我们的社会,让人人都过上幸福如意的生活,迫在眉睫。
老伴因为是疫情期间,医院几乎全程戴口罩。也注意和人保持有效的距离,坚持勤洗手。就是晚上休息,不时有护士进来,灯突然一亮,我就被惊醒。第一个病友,不时要老婆照料,也不断地开灯关灯,絮絮叨叨。整个晚上被切割敲打得支离破碎,根本不能保重睡眠。所以,以后的晚上我都请假回家。好在离家较近,午饭也能回家去吃。只是辛苦了老伴,中午不停问我,针打完了么?一个人行不行?我说没问题。医院也不让探视,陪护。她又问几点能够回来?进门之后,就喊我洗手,吃饭。而且伙食明显改善不少。昨天挂完针有点晚了,饿得有点心慌。回家一听我说,先给我碗里放一个鸭腿,然后淡淡地问我今天感觉咋样?我明白这问话听上去是关心我,实际是转移我注意力,让我很快平复心慌。吃完饭,也不让我洗锅洗碗。我说你也不要把我当个病人,衰老不是病,有病也要和它和谐相处。有一回说了一句什么话,让我好一阵感动。原话我忘了,大意是你有个啥不好,对我能有啥好。反过来理解,就是把我照顾好,也是为了她好。真可谓我好,她也好。想想也是这么个情况。老伴老伴,老来的伴么。老伴这人实在,也再说不出什么甜言蜜语,但那种意思,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,也就非常感动。突然感觉到,其实这也是另一种防疫。以往的生活已经形成了一种固有的模式,难免麻木、忽略、淡漠,就像病*偷偷侵袭而浑然不觉,只有这种模式突然打破,才会发觉那是多么值得珍惜。所以从某种角度,也是一种防疫。或者反过来说是一种特殊的怡情养性。
作者简介:乔栋,笔名仁达,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,宝鸡市作协理事,金台区作协副主席。先后在《延安文学》《当代小说》《秦岭文学》《文化艺术报》《印州华报》《人大代表报》《民声报》《华商报》、《宝鸡日报》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、散文二百多篇。出版散文集《看海》《从故乡出发》两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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