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许诺
言蹊抓过旁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，才晚上十一点半。
她回想起梦里看到的那张脸，怎么也不敢相信，又从网上搜了几张柏瑾宸的图片。
耳垂是平稳的，没有凸起的痕迹。
是不是要摸一摸才能确认？
她做这个梦，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很向往柏瑾宸，才会自动在梦里补足他的模样？
上一世她和柏瑾宸有正式的交集，是从她高中毕业以后第二年开始的。
她被家里赶出去自力更生，太过年轻，没钱，还没有学历，打工十足艰难，可她心不死，想要继续参加没完成的高考，算算打工的钱根本不够复读，想尽办法去挣钱，正好遇上了生物科技公司做药物实验，需要真人小白鼠。
一次三万多块钱，足够支撑她复读一年的开销了。
在科研人员给她用药之后，需要对她的反应进行观察记录，于是作为研究核心之一的柏瑾宸便接触到了她。
他见到她的时候微微惊讶：“是你啊。”
言蹊有一种被发现落魄的迥然与无奈，默默得不说话，自然不会问他，以前是在哪里见过。
他说：“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来为生物事业做贡献，了不起。”
哦，其实她是为了钱。
他提着笔做登记：“你的名字是？”
言蹊这才接过话：“言蹊，言语的言，另辟蹊径的蹊。”
“言蹊？”他微微一笑：“桃李不言，下自成蹊，好名字。”
他总是带着一惯的温和，即使是一个落魄到需要靠试药才能活着的她。
言蹊从前对柏瑾宸的回忆很少有具体的形象，在学校里见过他之后，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。
她翻来覆去睡不着，想到柏瑾宸那张脸，又从床上弹起，拿起手机就给肖权打了电话。
电话那头的他带着倦意，懒懒得“喂”了一声。
言蹊说：“我要去海城，能帮我找个司机吗？”
对方一怔：“现在？”
“嗯。”
这个时候的网络打车还不是那么发达，凌晨也没有通往海城的机票和动车票，如果是开车到海城，走高速大概需要五个多小时。
正好能在天亮的时候赶到。
肖权来云城赶通告，手头肯定有夜车司机。
言蹊盘算着一切，坐上车的时候才十二点半。
肖权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，有一种要跟着她去海城的架势。
言蹊敲了敲他的脑袋：“你去做什么？明天不用赶通告？”
肖权手肘撑在靠背上：“你先告诉我你去做什么。”
言蹊虽平时不爱主动与人说明自己的想法，可身边人问有些问题的时候也基本不会隐瞒。
她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，漫不经心道：“去确认一件重要的事情。”
“明天没课？还是说请假了？”
他倒关心起她的学业来了。
“艺术节，不点名。”
“那言家人呢？知道你一大早没在，你回去得挨批吧？”
比起确认那件事……
言蹊目光闪了闪：“那不重要。”
肖权沉默了一会儿，猜测道：“你是不是不放心陈诺？”
“我不是去找他的，不用跟他说。”
免得大半夜他又折腾。
肖权从车上找了个抱枕和毯子给她：“有一段距离，你可以先睡一下，到了叫你。”
言蹊躺在车上，怎么都睡不着。
那滴泪温度太高，烫了言蹊过去整整十六年。
或许摸到耳垂，甚至死前感受到的人，都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罢了。
怎么会有人因为自己的死亡那么难过？
更不可能是柏瑾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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言蹊觉得自己魔怔了，竟然要隔着那么远的距离，去确认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。
可是，如果呢？
*
夜入得快，却也因为人睡眠的无意识而过得迅速。
柏瑾宸吃完早餐，打开家门的时候，看到了坐靠在墙边睡觉的人。
似是听到了开门声，言蹊睁开眼睛，散开眼里的迷雾，像是装进了星辰一样，就这么亮晶晶得看着眼前的人。
“柏瑾宸……学长。”
柏瑾宸愣了两秒：“言蹊？”
言蹊想了无数种理由开场，此时面对他却又语塞了。
她只想知道，柏瑾宸耳朵边是不是有个小凸起，是不是她要找的人。
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的对视。
他一定是被自己吓到了。
上辈子他收留过自己，所以她知道他的住处，但这辈子他应该才搬来不久。
柏瑾宸看了眼周围，确认空无一人后才开口道：“言蹊，你怎么会在这里？家长一起过来的吗？”
一大早，突然就出现在眼前。
言蹊忘走廊尽头指了指：“司机送我来的。”
她因为在车上过了一夜，亮黑的头发完全散开，略微有些凌乱得垂下来，显得她的脸更加娇小。
柏瑾宸似乎只当她还是个小孩，肃正了神情：“胡闹，赶紧回家去。”
言蹊忽而踮起脚尖，眼疾手快得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他的右边耳垂。
她的袭击太突然，柏瑾宸没反应过来，两人打破了安全距离。
许是坐在地上睡了一会儿，她指尖的温度十分冰冷。
柏瑾宸忙推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，正要开口教育，却见到言蹊忽然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他。
海城偏冷，晨阳还泛着灰蒙蒙的寒意，走廊的风拂过她的长发。
她将长睫扬起，抖了几分透明清冷的湿气。
上次也是这样，那双眼睛里，总藏着和年龄不符的苍凉。
明明是初见，却感觉两人认识了很多年。
言蹊颤抖着开口：“是你……”
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里，为自己掉泪，帮自己处理后事的人。
柏瑾宸也不知怎么，完全没办法对她生气。
“言蹊，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
言蹊摇摇头：“没什么，我先走了。”
柏瑾宸跟在她身后：“我送你。”
肖权的车就在楼下等着，就看到言蹊和柏瑾宸一同走进了停车场之中。
言蹊指了指肖权的方向道：“那就是带我来的车。”
柏瑾宸看了眼肖权：“你家司机挺年轻。”
言蹊溢笑。
“带手机了吗？”
言蹊点点头。
“拿出来，记一下我的号码，到学校的时候给我回条短信，我会找你们主任确认。”
言蹊用力得点头：“嗯！”
看似叛逆，却又十分听话。
柏瑾宸拍下了车牌号，才放下心转身离开。
“学长！”言蹊忽然喊住了他。
她上辈子同他有过一个承诺。
原本以为他不会放在心上的。
柏瑾宸回过头：“嗯？”
言蹊眨了眨眼：“我会考上华联大学的……”
所以，你要等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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