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南郑州的西二街8号,路过的人总会听到一阵阵“嗷嗷”的怪叫声。
这是国棉一厂的家属楼。
一直住在这里的邻居都不以为然,这样的怪叫声已经持续了好多年。
发出怪叫声的人名叫彭伟庆,他的父亲彭精是归国华侨,40多年前就把儿子关进一个1.7米高的铁笼里,从此再也没出来。
一场意外的发热,成为一辈子的伤痛
如果不是年的那场意外,从这个家庭里走出来的应该都是幸福的人。
彭精的家族中,大部分人都在马来西亚,他早年也在那边发展。
考虑到妻子彭外妹的娘家人都在老家广东,彭精年便带着妻子,回到了自己的老家河南,在当时的国棉一厂从事财务方面的工作,妻子彭外妹也被安排进了国棉一厂做技术骨干。
年,彭外妹为丈夫生下第四个孩子,是一个胖乎乎的儿子,彭精开心不已。
前面3个都是女儿,他早就盼望有一个儿子继承彭家香火,老天这回终于遂了他的愿。
这是家里唯一的儿子,又是最小的孩子,夫妻俩自然对这个孩子宠爱有加,还给他取了一个喜庆的名字彭伟庆。
那时候虽然物质匮乏,但一家6口过得和和美美,羡煞旁人。
年9月,彭伟庆2岁,有一天突然发热。
彭精夫妻俩当时的工作特别忙,想起三个女儿偶尔发烧时,彭外妹就按照老人们说的办法,把葱白放水里煮,用纱布包住给孩子擦身体,每次效果都不错。
那次,彭外妹给儿子用了同样的办法,另外还用湿毛巾敷在儿子的额头上,等着高烧退去。
可是,躺在床上的彭伟庆仍然浑身滚烫,满脸通红,偶尔含糊不清地喊一声妈妈。
彭外妹用勺子向他嘴里喂水,可他根本没有力气张开嘴。
直到第二天,彭精看孩子昏迷不醒,才赶紧和妻子连夜送去诊所。
遗憾的是,因为错过了最佳救治时期,孩子被诊断为大脑炎,智力相当于1岁的孩子。
虽然留住了一条命,但孩子醒来后不认识家里任何人,站起来没走几步就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。
从此,夫妻俩带着儿子四处求医,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。
他们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照顾儿子。
父亲彭精负责做饭菜喂给儿子吃,母亲彭外妹则负责给他清洗被褥衣服。
那时候才30多岁的年龄,夫妻俩都感觉特别累,很多时候力不从心。
三个姐姐只能学着自力更生。
一家人都盼着,等彭伟庆长大一点或许情况会好一些。
没想到,彭精和彭外妹的日子越来越难熬。
为儿护身,父母把智障儿推进笼子
10多岁的彭伟庆行动时还是找不到平衡感,走路时两条腿一高一低,有时候突然会倒在地上全身抽搐,口吐白沫;有时候突然就一头撞在墙壁上,脸上、身上伤痕累累。
进入青春期的彭伟庆,力气也大了,还患有狂躁症。
在家里会抢姐姐手里的东西,走在外面看到陌生人手中的东西也会伸手去抓,弄得家属院里的邻居们就如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一家人,有人开口就骂他是傻子、疯子,说出的话特别难听。
彭精和彭外妹伤心不已。
有一次,看到鲜血从儿子的胳膊上滴下来,他们才发现,彭伟庆拿着玻璃渣和水果刀轮换向自己的胳膊上扎。
夫妻俩赶紧找东西给他包扎,也商量着把他关起来。
但是,他们住在三楼,担心孩子翻窗户下去,于是就找来了一些木条,找木匠来家里钉了一个木笼子。
把他关进笼子,既不会伤害自己,也不会伤害到其他人。
哄儿子进笼子,趁他不备锁门的那一刻,彭外妹流了很多泪。
刚锁门,彭伟庆就发出“嗷嗷”的凄惨喊叫声,夜里吵得附近的邻居们无法入睡。
他还用头不停地撞击笼子,用手抓自己,完全没有自控能力,撞得头上无数个包,脸上被自己抓得都是伤痕。
有一天夜里,彭伟庆不知道怎么折腾,头被卡进笼子上的两根柱子之间,他的叫声惊醒了家里所有人。
彭精赶紧找来工具,锯断了一根柱子,把他的头掰了出来。
才把他放出来的第一天,看父亲在厨房里切菜做饭,彭伟庆就伸手去抢父亲手里的刀和砧板。
母亲发现赶紧上前来阻拦,彭伟庆却一拳打在了母亲的眼角,彭外妹险些因此失明。
得知彭伟庆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,邻居们个个提心吊胆,家里人也感觉不安全。
迫于无奈,彭精只好找木匠来做一个更结实的笼子,四周钉的柱子密密麻麻,不让彭伟庆的头和脚伸出来。
大家都以为,这回总算安全了。
但彭伟庆仍不停地反抗,狂躁症发作的时候,他对着笼子又踢又拽,又啃又摇,木头柱子被捶打得变形,他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。
年,彭伟庆17岁。如果是正常的孩子,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。
因为没有自控能力,狂躁症发作时他就如一头失去理智的狮子,力大无比,没人能阻止。
一天早上,彭外妹刚睁开眼,发现儿子嘴巴周围一片血糊糊的,她吓了一跳,走近一看,一根木头柱子被咬掉好大一块儿,撒落在地上的木屑沾着血,上面还躺着两颗牙齿。
彭外妹的心也跟着滴血。他跟丈夫商量着赶紧换一个新笼子。
没多久,彭伟庆又被推进了第三只笼子,一住就是40余年。
这次是一只铁笼子,是彭精到旧货市场上买回来的圆柱形钢管,再专门请人来焊接而成的。
这个铁笼高达1.7米,长约1.5米,宽度不到1米。
里面的床板上放着枕头和被褥。一侧有一个活动门,方便家人偶尔进去清理卫生。
对彭伟庆来说,那就是他的天地,既是卧室,又是厕所,也会是饭厅。
为了让彭伟庆能在室内活动,他们这次给铁笼子装了4只脚,抽空的时候可以推着笼子动一动,让彭伟庆在家里走一走。
栏杆之间的空隙,足够让彭伟庆坐下时伸出腿。
有时候,彭外妹可怜儿子一个人孤独,就向笼子里扔进去一把塑料梳子,彭伟庆捡起来能玩好半天,玩着玩着就往嘴里塞,张开嘴啃,嘴角直流口水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,三个女儿相继嫁人。
只有二女儿离娘家近一点,偶尔回来看看父母和弟弟。
另外两个女儿嫁得远,这次来了就说不清下一次来的时间。
年,彭精一病不起,为了减轻彭外妹的负担,彭精去了养老院。
但没想到进了养老院两个月之后就去世了,夫妻俩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。
去世前,彭精死不瞑目,嘴里还念叨着儿子的名字。
母亲一人扛责任,今生盼儿喊声娘
都说为母则刚,彭外妹自己也说不清楚,这么多年照顾儿子是从哪里来的力气。
丈夫突然离去,照顾儿子的责任全部落在她一个人身上,她几乎连流泪的时间都很难挤出。
她从国棉一厂办理了退休手续,全身心在家照顾儿子。
早晨等不到天亮,她就要起床。先烧热水给儿子擦身,把尿湿的衣裤和床单换下来清洗,把地面拖干净。
紧接着,她要煮粥,给儿子洗完脸后,就搬一张椅子坐在铁笼外面,一勺勺地喂给他吃。
有时候吃馒头,担心把儿子呛住,她要先撕成小块儿,小心翼翼地一手喂。
看着儿子边吃边流口水,还像1岁多时候的样子,彭外妹对他满是疼惜,拿起身边准备好的毛巾,把他的嘴角擦干净,还腾出手来摸摸儿子的脸。
看着儿子头发长了,就隔着铁笼子帮他理。看儿子指甲长了,找来指甲钳给他剪短。
天气不冷的时候,就把水桶提到铁笼旁边,拿水盆接在下面,用水瓢淋着给他洗头。
儿子就如一个认生的孩子,有时候二姐过来给母亲搭把手,想给弟弟喂几口饭,可彭伟庆看到母亲走开,就跺脚大叫,从二姐手里抢过勺子,不让她喂。
二姐彭秀荣想帮母亲彭外妹请一个保姆,这样空出一些时间可以出去转转,可是彭外妹根本不愿意离开儿子。
她说:“家里有个傻儿子,怕邻居们看不起,所以基本不出门,连市里都没有去过。”
三个女儿无奈只能轮流上门送饭莱。
有一次彭外妹住院了,三个姐姐就过来照顾弟弟,但是喂饭特别困难,彭伟庆会不停地喷饭、抢勺子,吃饭过程要两小时才能结束。
从医院回来之后,彭外妹特别伤感地对着女儿们说:“我的儿子,我得管他,我在这一天他就能享受一天,就是担心我走了,他该咋办?”
“妈,你放心吧,到时我们姐妹肯定要照顾弟弟的。”二姐彭秀荣不停地安慰母亲。
靠着彭外妹的退休金,还有每月多的低保,加起来不足元,母子俩相依为命勉强能维持生活。
因为没钱存下来,彭外妹不敢生病,病了也不敢去看。
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,彭外妹也长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。操劳,给她留下了各种疾病。
高血压、心脏病、关节病、肾病、腰椎劳损、脊柱弯曲等问题都找上了彭外妹。
做每一件事,她都佝偻着背,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艰难。
特别是给儿子擦拭大小便和换下衣服时,每一次她都累得喘不上气来,要休息好几天。
病在儿身,痛在娘心。她更担心如果自己哪一天突然走了,儿子该怎么活下去?
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社会福利机构能接受自己的儿子。
社会来接力,母亲请安心
八年前,中新网的一位记者听说了彭外妹将儿子养在铁笼中的事迹,来他们家里采访。
细数一下,彭外妹一天要为儿子做3顿,一年天,她坚持了近50年,算下来做了顿饭。
都说老人久病床前无孝子,可彭伟庆久病笼中却一直有母亲相伴。
很快,这对母子引起了社会各界的